泊妖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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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文素色妖娆,晋江木雪瑶

【忘羡】千年1

“以血为媒,以手画就,肉身献灵,魂归大地。在此恭迎夷陵老祖魏无羡!”

舞象之年的少年,本正当朝气蓬勃,如今却是暮气沉沉恨意滔天,体态单薄瘦削,身上衣衫褴褛,面上涂脂抹粉,却无半丝美感,如同老吊爷。

这间屋子没有窗,门扉紧闭只余一条细缝,门上光滑便连门栓都没有,似乎只能从外面打开。墙壁上贴着各种各样的符纸,房梁垂下白练,上亦绘有符文,看起来犹如鬼画符。最醒目的是地上,有个鲜红而巨大的血阵,绘制着诡异的纹路。少年坐在血阵正中,指尖还滴着鲜血。口中念念有词,声声恭迎夷陵老祖魏无羡,却无半点灵魂侵体的迹象,声音越来越绝望亦越见虚弱,渐渐细不可闻,失去呼吸。

约莫两个时辰后,紧闭的门被粗暴的踹开,狭小的屋子呼啦啦进来几人,为首那个锦衣少年直奔地上垂头坐着的尸体,抬脚便将其踹倒。

“你装什么死!”

尸体当然不会有动静,连吭都没吭一声,锦衣少年大怒,继续踹了几脚,进来的人在翻完室内放着的仅有的十来张符后,也回来跟着踹,却没有得到一点反应。

家丁期期艾艾道:“大公子,表公子好像真的死了。”

停止了殴打,锦衣少年上前探了鼻息,顿时脚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急切的向后退着,犹惊恐道:“不是我!不是我杀的!是莫玄羽自己死的!”

再不去找是否还有藏起来的东西,退至门边时撑起身便向外跑,几个家丁亦如被鬼追一般,拥着他们大公子跑路。屋中悬着的符纸黄的白的飘落下来,或落在莫玄羽身上,或落在那诡异的血阵上,风吹来,又飘至屋外枝杈、草叶上,风中好似还夹杂着鬼哭。

锦衣少年莫子渊跑了不远便遇上莫夫人派来寻他前去会客厅的人,说是有仙门仙君来此,让他好生表现,争取给他们好感以便带回仙门,从此青云直上。

莫子渊听到仙君来此,顿时不再惧怕,只要他学了仙家本事,哪里会怕莫玄羽化鬼来寻仇?并且仙君既然来此除祟,莫玄羽化鬼便成邪祟,那不正好撞在仙门仙君手上?定是魂飞魄散,到时候再把那尸体烧成灰,撒到大河里去,真真想想都是美事。

不提来此除祟的蓝家少年们被莫夫人一家无耻脸皮花样夸子恶心得如何食不知味,连最是雅正知礼的蓝思追也忍不住失礼打断,以要布阵除祟为由带着少年们匆匆离开会客厅,跑去房顶蹲守。提笔画符旗,又用灵力将墨迹烘干,这才开始有条不紊的布阵。

如此认真谨慎,本应无所疏漏,哪防莫子渊偷自家表哥的东西惯了,见到这旗子以为是什么好东西,趁着蓝家少年们不备,偷偷摸摸上了一处死角摘下一面旗子就塞怀里,而后大摇大摆离开,满脸开怀。若是早知此旗乃吸引邪祟前来的招阴旗,他因此早早死于非命,不知会不会后悔没管住这一次手。

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莫子渊摘走的那面招阴旗招来了未知的厉害邪祟,不是这群初出茅庐的少年们能够对付的,即便有他们保驾护航,莫家庄的人连主带仆死了个干干净净,奇的是,这邪祟好像对左臂情有独钟,所有尸体的左臂皆不翼而飞。

邪祟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故在杀完这些普通人后就想离开去寻别的活人,蓝家少年们即便明知不敌也咬牙坚持,誓要将这未知的邪祟给留在此处,止步于莫家庄。那邪祟索性掉头直奔这群抹额飘飘的白衣少年。

求救信号早已发出,眼见渐渐支持不住,蓝景仪问:“思追,怎么办?”

蓝思追咬牙:“守,等人来!”

这群白衣少年对那名思追的少年颇为信服,他说守,即便是明知死守许会丢命也依旧坚守,占在蓝思追强布的阵各处要位上,与那笼在黑雾中的不知什么东西对战。一个少年倒下,立有另一个少年补上,来不及看同伴的情况,苦苦支撑。

兀然,那黑气直奔蓝景仪而去,蓝思追目眦欲裂,急窜两步阵势转变,挡在蓝景仪身前。后心被那团黑雾击中,猛然向前飞出,将蓝景仪一并撞飞出去。

“思追!”

阵破,少年们四散飞跌,再无力追击那团黑雾,任它向空中飞去,俱是心中一沉,他们知晓,那未知邪祟过处必是尸横遍野,全都无有左臂。

少年们跌跌撞撞爬起来,向着爬不起来的同伴们走去,扶起身,有的还能出声,有的双目紧闭呼吸渐弱,而有的已经没有了呼吸。雅正知礼的少年们此时尽显狼狈,谁也没去管自己的伤,哭泣着唤着再也醒不过来同伴的名字。

天外琴响,少年们欣喜的望向琴声来处。

“含光君!”

原本已飞出的那团黑雾以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回,少年们面色大变,能够动的纷纷挡在不能动还有气的同伴身前。那团邪祟当然没能再寻寄身之所,琴声又起,挟着强盛的灵力挡在它前方,一头撞在灵力柱上立即掉头飞往别处,而那琴响不绝,如此多次后,那团邪祟便被困在灵力网中。黑雾散去,现出本来面目,原是一条粗壮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五指绷直宛如钢刀,却又曲握,好似要抓着什么。

说得复杂,其实也不过是瞬息之间,瞅着在灵力网中乱撞的左臂,少年们确认安全后便皆脱力歪倒在地,兀自悲从中来,不去思考什么雅正集什么家规,伏在同伴身上恨恨哭泣。

蓝景仪哭得尤其大声,便是怕且敬含光君,那家规也照犯不误,他将蓝思追护在怀里,输送着灵力。

“思追思追,你千万不要有事,不要有事啊……”蓝景仪冲着半空中的蓝忘机喊道:“含光君——快来看思追,他受了很重的伤……”

从来是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变的冷面仙君面色骤变,身形一闪便落在两人身前,握着蓝思追的手腕切脉,旋即将灵力注入,却只能勉强护往他的奇经八脉与内腑,再多也无济于事。

对于外界的一切蓝思追已然听不见亦看不见,他双目半睁却无神,瞳孔里虽有倒影却是虚幻并无焦点,他脑子里多了一些曾经遗忘的记忆。

那是一个与云深不知处无法比的地方,除却精心打理的萝卜外可谓寸草不生,那时的他才两三岁,哪里知晓大人的忧虑?

小小的他抱着一根黑黑的竹笛,将上面啃满了口水,那飘扬的红惠子也被他拽着揉搓了无数次,也没有玩坏。

那些衣衫简朴的人,都是他的亲人啊。

“阿苑。”

他听见一个个亲人呼唤的声音,姑婆婆、四叔公、情姑姑、宁叔叔……还有那个黑衣着身红带束发陪他玩耍的他。

“阿苑,你想不想要很多很多小朋友陪你一起玩?”

“想。”

“看到那边的萝卜没有?”

“看到了。”

“把萝卜种下去,再浇点水,萝卜很快就会长大,有好多好多萝卜吃。要是把阿苑种起来,再浇点水,阿苑也会很快很快长大,长出好多好多小朋友陪阿苑玩。阿苑想不想啊?”

“想。”

“阿苑,我们玩游戏好不好?”

“好。”

“你在这儿藏好,无论听到什么声音,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千万不要出来,有好多好多人来和阿苑捉迷藏,抓到了就会把自己输掉,阿苑就再见不到姑婆婆、四叔公、情姑姑和宁叔叔了。”

“可是我怕,羡哥哥陪阿苑。”

“羡哥哥要另外找地方藏,不能被找到。阿苑藏好,等羡哥哥回来找你好不好?”

“好,羡哥哥,你快点回来啊!”

“好。”

骗子,你根本没有回来,再也不会回来。

蓝思追嘴唇无意识的颤动,他道:“羡哥哥……”

正为他输送灵力的蓝忘机目中沉痛,然输送更多的灵力,但蓝思追自那一声后便完全闭了眼,呼吸微弱胸有起伏,再无半点醒转的迹象。

蓝忘机抬首一观四处,起身查看小辈们的情况,连同蓝思追共十七人,六人呼吸已停,七人身受重伤无法站立,三人轻伤,唯有蓝景仪并未受伤,只是灵力耗尽的脱力。

蓝景仪抽噎道:“是思追救了我,怎么那么傻的以身体来为我挡?躺在这儿的本该是我的!”

蓝思追以身相护的情形一直在眼前浮现,蓝景仪清楚的知道,若非思追那么一裆,他必死无疑。怎么可以呢?思追,若是你不能醒来,你让我以后如何面对你?

他竖起手掌,曲下尾指与无名指对天大喊:“我蓝景仪在此立誓,若蓝思追能够醒转,我愿付出任何代价!此后蓝思追的事就是我蓝景仪的事,我与思追,便如鬼将军与夷陵老祖,此生不离不弃!”

轰隆一声巨响,黄白光线划破夜幕,天地在那一瞬间变得透亮,又于瞬间回归黑暗。天外巨雷,空中闪电,好似专为见证此誓言而来,之后便回归平静。

如此多的人蓝忘机当然不可能全都带走,早已传讯周遭蓝家子弟前来,他则将那只左臂封在封恶乾坤袋里,把蓝思追交给受轻伤能够站立的人照看,带着唯一没有受伤的蓝景仪查看莫家庄上下,又询问他们来此发生之事,以期寻可疑之处。

最为可疑的便是那个尸体完好早已失去呼吸的莫玄羽,那间屋子里的血阵如何看如何诡异。

蓝景仪指着那阴森森的血阵道:“这,难道真的是夷陵老祖回来了?”

蓝忘机目光一凝,查看血阵后寻出莫玄羽那凌乱而细小的手记,翻到最后终于知晓此阵原为舍身咒,亦是久已失传的献舍禁术。观莫玄羽的手记,他想要献舍的对象是夷陵老祖魏无羡。看这情况,献舍并未成功。蓝忘机闭目,再度睁开,带着蓝景仪回到庭中,蓝家在这附近旁的子弟已然到来,正对眼前情况气愤不已。

“查!”

“什么魑魅魍魉,竟敢算计到我蓝家头上!”

这十七个少年是蓝家这一辈中资质与品性最佳的小辈,蓝思追与蓝景仪更是并称蓝氏小双璧,如今蓝思追成了这副活死人的模样,怎能糊里糊涂轻轻放下?

对于蓝思追的身世,云深不知处的长老们都是知晓的。在他们有十几人攻上乱葬岗时,正见到百家将最后一具尸体扔进血池,而那尸体是个老人,是他们仙门绝不会出现的老态的老人,故那只是一个普通人。满腔的恨意与义愤热血宛若被冰水浇下,他们明白,蓝家或许是被算计了,他们的宗主终究还是太年轻。只是想到前宗主一言不合闭关不理宗务与把孩子扔给弟弟带的行径,在捆人拜堂成亲之前,蓝曦臣就是青蘅君蓝承礼的翻版,他们不愿去赌,故几番眼神交流后选择了隐瞒。

蓝启仁和旁人迟他们一步便什么都没看到,当时情况不容解释,之后错误已经铸成,不必再说,就由他们十几人承受这种看清实质而无作为的煎熬,终究还是为了家族发展,违背了家族立身根本的家规。而这样的事不止一桩,前宗主的夫人,知晓真实情况的不足五人,便连青蘅君蓝承礼都不知晓他的夫人为何要杀他恩师。

对于这个孩子,他们是有愧的,故当蓝忘机抱回高烧不退的温苑时,他们默契的都当不知,即便无愧,他们姑苏蓝氏也不愿一个三岁娃娃受姓所累死于非命。只是蓝忘机竟然想将他收进嫡脉亲自教导,这当然是不行的。于是蓝忘机在蓝曦臣没能说动长老后,带着伤跑到他们面前跪求,性子执拗之极。他们一方面心疼蓝忘机,一方面也是对这孩子愧疚,再也是想到他们宗主蓝曦臣难得的有私心的开口,这才答应。而后温苑失去记忆,这心也完全放开了,对这个懂事又优秀的孩子那是真心疼爱喜欢,如今这孩子出事,他们如何不怒?

更何况,这孩子于蓝忘机是不同的,这是魏无羡曾带过的孩子,他还说是他生的。这混账话蓝忘机当然知晓是魏无羡习惯性嘴秃噜,但在那人死后,他执拗的将这一幕刻在了心底。

魏婴的孩子,他养了便也是他的。同时也是魏婴冒天下之大不韪坚持自己的道护下的人之一,只要这个孩子活着,那他的魏婴义无反顾踏上的那条独木桥便有了意义。

但现在蓝思追出事了,蓝忘机古井无波得死寂的目光里隐隐起了红色,他在崩溃与疯狂的边缘,如今还能保持清醒,那是他撑着一定要将那幕后人抓出来为蓝思追偿命。无论那人是谁,这是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

蓝忘机亲自将蓝思追抱回了云深不知处,吩咐蓝景仪照顾后便随同几位长老和蓝启仁一起直奔冥室,就着这条左臂《招魂》。然魂魄随着身体被分裂,如何能够招来?不过是让那条手臂暴起伤人,冥室中年轻弟子被蓝忘机与尚能动作的长老赶了出去,几人勉力弹奏《安息》。待终于平息之时,几位长老皆陷入昏睡,便连蓝忘机亦是喉头一甜,一口淤血吐出。

打开冥室唤来守在外面的医修,蓝忘机持着这条手臂开始查案。刚一出了云深不知处,他便听闻大梵山夜猎时,云梦江氏宗主为了外甥用了三百多张缚仙网,使得旁人寸步难行,不少人被缚在网中。那个噬魂天女不是一般的修士能够对付的,他们可以跑,但这些被缚在缚仙网中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噬魂天女张开血盆大口将他们吞下。大梵山死了很多人后,江宗主才出现,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之除去。蓝忘机紧抿嘴唇,对这江宗主越发不喜,只是可惜了金凌这个孩子,毕竟是魏婴在意的师姐的孩子。随即便不再多想,继续查案。

这一路上仿若被谁牵引,先是聂家刀墓救下被掩埋的金凌,避尘划破墙壁寻到双腿,再是已灭门的常家墓地寻到躯干,跟着进了义城见到本该已死的薛洋,斩其一臂后寻到右臂。这四部分在不经意间突然全部融合,经聂怀桑与蓝曦臣确认,这具无头身体乃是赤锋尊聂明玦的。但当一切的线索指向金光瑶时,蓝曦臣心里存疑却依旧选择相信。

蓝忘机无奈,只得让自家兄长与聂怀桑不得透露给任何人,此事绝不可让除他们三人外的人知晓。蓝曦臣选择了答应,只等弟弟将此事查清,寻出真正分尸大哥之人来还义弟的清白。

兄弟二人没发现的是,聂怀桑藏在扇后看向蓝曦臣冷漠与嘲讽的眼,那眼里闪过一丝下定某种决心的疯狂,却在拿下扇面时转换成那个一问三不知的聂宗主。他唯唯诺诺又故作凶狠的点头。

“含光君,二哥,你们放心,我一定什么都不透露出去。我也想要知道,是谁敢害我的大哥。无论是谁,便是倾尽聂家所有,我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为大哥报仇。”

本该是气势逼人的话让聂怀桑说来却是半点气势也无,让人摇头不已。不知是不是蓝忘机的错觉,他总觉得聂怀桑在说“让他们付出代价”的“他们”时看了蓝曦臣一眼,但再看时却什么也没发现,只能按下疑虑。

时间来到金麟台清谈会,蓝忘机遇到被恶诅痕纠缠得形销骨立的金凌,敛芳尊金光瑶托蓝曦臣与蓝忘机帮忙为金凌消除恶诅痕,蓝忘机趁机放出拼尸后只差头颅的聂明玦,聂明玦直冲金光瑶的密室,那些封在聂明玦脑袋上的符纸让他震怒,将密室撞得一团乱。终于弄掉了大半符纸,而后它无视剩下的几张,在众目睽睽之下抬手就将脑袋扣在脖颈上,那几张符纸随之掉落。拼接完整后,赤锋尊掉头就一爪杀死邻近的人,笔直的杀出一条路,那条路的尽头是敛芳尊金光瑶。

蓝曦臣既已经确认过这是结义大哥的尸体,当然知晓是在自家弟弟手中,他怎么也想不到蓝忘机会这么极端的将大哥的身体直接放出自己寻头。虽然是他的结义大哥,但如今已死,尸体还成了邪祟,一条手臂将蓝家最优秀的小辈毁了近一半。大哥不是温宁,他是没有自己意识的凶尸,会乱杀人。如今这金麟台那么多人,多少人会死于成为邪祟的大哥之手?

但这些都没有大哥的头真的在金光瑶手上让他震惊,原本虽然坚信但实际已经动摇的心起了裂痕,他看向金光瑶。

“三弟,大哥的头怎会在你手上?”

金麟台上一片哗然。

“仙督,赤锋尊的头怎么会在你的密室里?”

“难道赤锋尊并非走火入魔,而是敛芳尊下的手?”

金光瑶瞳孔一缩,旋即泪如雨下,似是无意的走到蓝曦臣身旁,却恰好让蓝曦臣挡在他前面,除却聂怀桑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们一眼外,无人留意这一点。而即便没有这混乱也没有人注意聂怀桑这个废物宗主的神色,更遑论如此状况了。那一闪即逝的目光便无人察觉,他们都被乱杀人的赤锋尊凶尸以及金光瑶吸引了注意力。

金光瑶哭道:“大哥死后化作凶尸,见人就砍,不得已只能分尸镇压,这头颅最是危险,在别处恐有不测,故放在身边亲自看守。他是我大哥,若非无可奈何,我何尝忍心如此?”

眼见蓝曦臣面有松动,金光瑶再接再厉,继续哭诉:“防止凶尸伤人,其法有三,度化、镇压、灭绝。先以至亲好友感之念之,了其生前所愿,化去执念;不灵,则镇压;罪大恶极,怨气不散,则斩草除根,不容其存。度化与镇压我都有试过,但完整的大哥根本无法镇压,他是我大哥呀,我怎能将他灭绝以至永不超生?如今分开镇压,待到怨气消弥减弱时再聚合,当能保大哥转世。二哥,我做错了吗?”

聂怀桑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捏着扇骨,面上却是惊恐又不忍的看着正往这边杀来的聂明玦,他颤抖着身子与声音,恰到好处的阻止了一脸不忍的蓝曦臣将要说出口的话。

“三……三哥,度化大哥你怎么不找我啊?大哥他虽然凶,但最疼我了,兴许那时能够唤醒大哥的神智呢……而且,我前些时间祭拜大哥,看到里面还有大哥尸身的,这么看来,里面竟然不是大哥吗?”

蓝曦臣到口的话变成了惊疑:“阿瑶,你竟然还换了大哥的身体让怀桑祭拜?”

有那么一瞬间金光瑶以为聂怀桑看透了他,故意打断已经快消除疑虑的蓝曦臣,现下眼里竟然又有了怀疑。但看着那不似装的惊恐与伤心依赖的模样又觉多心了。他现在必须将这个寻个让人信服的理由掩饰过去,否则无法挽回蓝曦臣的信任,他还是留了个心眼,一面说话一面留意聂怀桑的神色。

“怀桑,变成凶尸的大哥他根本不认人,我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大哥制住,我也受了重伤,养了三个月才能出来见客。本来也来不及唤你,若是你在,三哥恐怕也无力护你。”金光瑶看着蓝曦臣与聂怀桑,继续道:“至于换尸,若是怀桑祭拜时发现是口空棺,难免会大肆追查,到时候大哥身后名便护不住,定会带累清河聂氏的名声,清河聂氏将会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里。”

见蓝曦臣眼中怀疑尽去,聂怀桑看着金光瑶满脸感动:“三哥,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恐怕就成聂家的罪人了,让聂家败在我手上。”

藏在袖中的手紧攥拳头,面上却是分毫未露。

蓝忘机冷冷道:“双腿在聂家刀墓。”

原本一直唯唯诺诺的聂怀桑突然聪明了一回,大声问:“什么?大哥的腿是被封印在祭刀墓里?那可也是我们家的祖坟啊!”

金光瑶面色一凝:“这我是交给属下们寻地封印的,便连分尸镇压也是客卿动的手,所以都封印在哪我也不清楚。那时我太过伤心不愿分尸,是门下客卿劝住我,让我不必亲眼见大哥……,怀桑,我真不知道他们选择的地方有在你们祖坟。但想来他们也是考虑到大哥终究是聂家人,这也算是将大哥埋在聂家祖坟吧。”

蓝曦臣叹气道:“阿瑶,你该告诉我的,我们既然义结金兰,这些你怎能一人承受?怀桑,你别怪你三哥,他也是为了你聂氏考虑。”

聂怀桑大恨,面上却是感动极了:“二哥三哥,幸好有你们,不然我该怎么办?”

垂下的眼皮将目中的冷漠掩住。

蓝曦臣与蓝忘机自然不允聂明玦在此留下太多杀业,琴箫相和压制,聂明玦不再杀来,觑着空隙逃走,蓝忘机不再在此停留,跟着聂明玦追了出去。聂怀桑虽然害怕,但那毕竟是他大哥,他也带着人追了上去。

“含光君,你……小心一点……手下留情啊。”

清谈会在被化作凶尸的聂明玦的无意识大开杀戒下蒙着阴云散去,各自离开,犹是惋惜这位生前嫉恶如仇的赤锋尊,没曾想死后竟然化作邪祟害人,端的是让人唏嘘不已。

待众人离去后,金光瑶去夫人秦愫的房间,却见秦愫伏案呕吐,避他如蛇蝎,疑虑起,终于看到一封信。最终,秦愫拿着金光瑶送她的定情信物,那柄匕首自尽了。

秦愫自尽后,金光瑶又收到一封信,让他眼里蕴满了惊恐与火。

各家在外夜猎的小辈们被不明人士绑到了夷陵乱葬岗,种种迹象表明,是夷陵老祖重归于世,向曾经围剿他的仙门百家复仇。仙门百家或为了自家小辈,或为了将夷陵老祖再杀一次,纷纷杀上了乱葬岗,一头撞进凶尸群。在蓝忘机与聂家某子弟的配合下,苏涉无所遁形,仙门百家这才恍然大悟,并非夷陵老祖重归于世,而是敛芳尊金光瑶要他们的命,顿时群情激奋。

然而有什么用呢?失去灵力如何在凶尸群手里逃生?说来可笑,他们来乱葬岗围剿夷陵老祖,却反被夷陵老祖留下的残阵保命。还有他们曾经丢下血池的温氏余孽,竟然化作血尸与凶尸相斗,在杀完凶尸后化作飞灰。他们被曾经喊打喊杀人,甚至亲自杀死的人救了。这是何等的讽刺与膈应?

仙门百家还要这个脸,是以在小辈们开口质疑他们曾经的话时厉声镇压。他们不承认自己有错,夷陵老祖作恶多端,温氏更是倒行逆施暴行种种。他们只是被夷陵老祖自己画的阵所护,又不是主动相护,而温氏余孽那是难得的做一回好事云云。

小辈们懵懵懂懂点头,总觉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上来。这次仙门百家损失惨重,竟是折损了一半还有多,剩下的不少也挂了彩。众人一起前往最近的云梦江氏休整。这一休整,却来了两个女人,说出了惊天秘密。

原来曾经的夷陵老祖残杀金氏督工是夸大其词,真实情况是金家虐杀老弱病残俘虏,并以活人为饵,还有牡丹纹的烙铁……

原来当年的穷奇道截杀,根本不是夷陵老祖丧心病狂,而是金家有预谋的截杀……

原来金家还用活人炼尸,有专门的炼尸场,真是骇人听闻……

原来金家之所以如此对待温家岐黄一脉,是因为知晓他们对江家与夷陵老祖的大恩,故意要走折辱,以便离间江宗主与夷陵老祖,很明显,这做得很成功……

金光瑶与同父异母的妹妹乱伦生子,先杀子后杀妻……

金光瑶在《清心音》中混入《乱魄抄》以致于聂明玦在众目睽睽之下走火入魔……

金光瑶将走火入魔的聂明玦尸体偷出炼成凶尸,却无法操控,将他们杀得很狼狈,唯有分尸碎魂,而他受了重伤却对外称病……

……

桩桩件件,骇人听闻。

众人发现,原来他们指控的夷陵老祖,除了在射日之征里面杀人恐怖了点,根本什么都没做。而射日之征里面,他越恐怖,其实才能

越让人安心。

不知是谁道:“这也不怪我们,夷陵老祖没事创什么鬼道?掘人坟墓本来就是邪魔外道,即便是被金家设计,不夜天那么多修士也真的是他杀的……”

众人沉默,他们清楚的知道,若是无这鬼道,射日之征能不能赢还是两说。至于不夜天,其实并没有传言中死的那么多人,夷陵老祖当时说的话虽然狂妄,但也不无道理。除了嘴硬的人外,无人再提夷陵老祖。除了蓝家聂家并一些小辈,没人将他的冤情传出去。而整个仙门似乎突然之间被噤了言,再不提关于夷陵老祖的事。唯有茶坊间还能听到说书人说起当年的夷陵老祖,或是原本的十恶不赦魔头版本,或是催人泪下的惊天冤情版本。

自莲花坞离去后,众人提着武器前往金麟台讨说法,却得知金光瑶早已挟持了蓝氏宗主蓝曦臣跑路,谁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便只对着金家出气,反正,只金光瑶一人是绝对办不成那么多事的。曾经他们射日,现在他们开始折牡丹,金家便如当初的温家一样风雨飘摇。相同的是宗主都不在,不同的是温若寒那是闭关,金光瑶这是跑路。而金凌未归,他在莲花坞后便带着灵犬仙子到处跑,虽是少宗主,其实并未如何接触宗务,金家本就多他不多,少他不少,做主的人自有长老门生,便也无人寻他。

如今的金家可比曾经的温家人心齐多了,更何况还有活尸等鬼物协助,百家打得分外艰难,一如当初射日初期被压制的憋屈,且犹胜。

而这其中却无蓝家聂家江家,有线索指引金光瑶去了云萍城,蓝忘机自然也追了去,他的兄长还在金光瑶手中。即便无此原因,为着魏婴,他也一定会去。只是因为蓝曦臣在金光瑶手中,蓝忘机投鼠忌器,终究是自封了灵力。

金光瑶便连无意间闯到这儿的金凌也未放过,让人看守。接着便是聂怀桑这个倒霉蛋被抓来扔地上,金光瑶开始了他的表演,声泪俱下。

这时江宗主赶到,两人大打一场,江晚吟因被金光瑶的话分了心神而未防住琴声,失去了灵力。

至此,蓝、聂、金、江四大家族的宗主或少宗主皆在。金凌听完金光瑶的话,又看自家舅舅与旁人面色后终于明白,原来莲花坞那两个女人说的都是真的,原来这才是真相。他应该恨谁?他还能恨谁?

金光瑶忽然不怀好意的笑,他将随便扔到了江晚吟面前:“江宗主,你要不要试试能不能拔出它?”

江晚吟捡起随便,怒道:“随便不是封剑了吗?”

“当然是封剑了,但是旁人拔不出来,你是一定可以拔出来的。”金光瑶意味深长的笑,“因为,你丹田中运转那枚金丹,根本不是什么抱山散人修复的,而是你恨之入骨的温氏余孽温情,剖了你大师兄魏无羡的放在你丹田中的。”

所有人震惊的看向江晚吟,而江晚吟面色狰狞看着随便,金光瑶的话却没有停止。

“江宗主,其实你也有所觉的对吗?是以从来不敢关心魏公子的身体,不敢问金丹,什么都不敢说。所以才给了我和我那好父亲的空间来为你们制造裂痕,讲这裂痕变成鸿沟,再也无法跨越无法修补。”

“江宗主,若是你肯多信任你的大师兄一点,表现得你们之间铁板一块无懈可击,那我们绝对没有那么容易得手,除了另想他法别无选择,甚至……或许根本就不敢来打这个主意。所以造成夷陵老祖这一切的悲剧,源头在于你呀。”

江晚吟大怒:“你闭嘴!我的金丹,我的金丹是抱山散人修复的!”

好像要证明一般,他抬手对着随便用力一拔,谁知随便却轻轻巧巧的出鞘了,他用力过猛朝后摔下,却是不起身,就这么死死盯着手中的随便。

偌大一个观音庙里好似静止,除了呼吸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良久,蓝忘机怒道:“江晚吟!”

若说先前就觉得江晚吟所做的事不可原谅,那么在连金丹都是魏无羡的之后,便是万劫不复。

蓝忘机忆起那时他一句句的“损身更损心性”,真想掉头给那时候的自己一剑,省得一次次在心上人心里插刀。

金光瑶在扔完惊雷后便功成身退,笑眯眯的将场地留给这几人,他退在后面继续看着人挖他母亲的尸骨。终于挖到棺材时,金光瑶亲自下去打开,却被爆了一身,手被炸伤,上面还有毒。最重要的是,棺材中根本就不是他的母亲,而是被蓝忘机和聂怀桑追丢了的聂明玦。

观音庙大门忽然被什么一拳打飞,轰隆一声,在这电闪雷鸣的雨夜里毫不突兀。众人看过去,只见拖着铁链的温宁一步步走来,他的目光呆滞,似乎没有神智。而他的身旁还有一个身着烈日艳阳袍的女子,红衣若血,是温情。不过,温情是鬼。

温情看着观音庙中的一群人,又看着江晚吟手上出鞘的随便以及好似要将她和温宁生吞了的江晚吟,嗤笑一声:“江宗主这是知道了?我是真后悔答应了魏无羡将他的金丹剖给你,我就该那时候趁着你们都不能动,将刀刺入你的喉咙。你知道吗?两夜一天,不能用麻药,魏无羡必须保持清醒,运转着灵力,生生看着金丹从他身上剖出去,从一个修为卓绝的人,变成一个再不能用灵力的普通人。是我,毁了魏无羡。我温情这一生旁事无悔,唯有两件事,我后悔了。一是不该任由阿宁救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东西,二是不该做这个移丹手术。我,悔了。”

蓝忘机问:“剖丹,痛吗?”

他的声音在颤抖,便是心如铁石也能听出其中的痛。

聂怀桑早不知何时醒来,静静的坐在一旁扇着扇子,看着这一幕幕。而后他突然起身来到无意识的温宁身后,抬手在他头上摸索,取出两枚粗大的锁魂钉。温宁恢复意识,转身看着已经成鬼的温情唤道:“姐姐。”

他跑到温情面前:“姐姐,我想哭,但哭不出来。”

温情瞪他一眼:“哭什么哭?不许哭!”

而后抬头对蓝忘机冷哼道:“你说呢?为了不伤到他的灵脉,我是用钝刀一条条一点点割的,流了很多血,你说,疼吗?”

蓝曦臣在为金光瑶上药,聂怀桑目光尤其的冷,待他上完药想要对聂怀桑说什么背对金光瑶时,聂怀桑忽然大声喊道:“曦臣哥,小心背后!”

虽然还未恢复多少灵力,但蓝曦臣的速度不可谓不快,朔月出鞘,毫无阻拦的刺入没有防备的金光瑶心口。

金光瑶哈哈大笑,不顾蓝曦臣的阻拦一步步上前,朔月刺得更深。所有的一切,在聂怀桑喊出那一声后他便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聂怀桑手笔,他竟然看走眼了!

“聂怀桑,你真不错啊!想不到我竟然是这样栽在你手上!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蓝曦臣怕刺得更深,只得放开朔月。听到金光瑶的话后震惊转身,看着褪下面具一脸冷漠的聂怀桑,怎么也不敢相信。

“怀桑,大哥的左臂,是你扔在莫家庄的?”

聂怀桑道:“蓝宗主,我有试探过你很多次,可是你都信金光瑶,所以我不敢让你知晓我的怀疑,不敢透露半分。还记得我和你还有含光君说的话么?无论是谁,敢杀害我大哥,便是倾尽聂家所有,我也要他们付出代价!”

“原本在这之前,我都没想过迁怒你的。可是你为什么要一次次护他相信他?也是,你教给他《清心音》,让他有机会混入《乱魄抄》,神不知鬼不觉的让我大哥提前走火入魔。我大哥那么信任你,因而愿意看你的面上去信任金光瑶,可你呢?义结金兰,你什么时候站在我大哥那边过?”

蓝曦臣退一步,唇色苍白:“我……”

因为他每次都看到大哥举着刀要砍死阿瑶,他怎么能够不去阻拦?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聂怀桑看向沉默的蓝忘机,继续道:“还有含光君,他是你亲弟弟,你平时不是很相信含光君的吗?怎么一遇上金光瑶,就这么没原则?你自己相处了十几二十几年的亲弟弟的品性,竟然比不过半路遇上的金光瑶?就因为他还是孟瑶时救了你,还在岐山温氏忍辱负重杀了温若寒?是以他一定是好的,什么都是对的吗?我在你们云深不知处也抄了不少家规,请问那些家规,身为宗主的你,做到了几条?”

蓝曦臣闭目再退,面色已然雪白。

蓝忘机道:“聂怀桑,够了。”

聂怀桑沉默一瞬,道:“原本我做了两手准备,若是莫玄羽献舍成功,魏兄重归于世,以魏兄的品性,定不会向你家小辈寻仇,还会保护他们。如此,蓝家小辈便不会有什么伤亡,最多有点惊吓。但魏兄他定是对这世间失望,不愿归来。如此也好,这样的世间,回来作甚?我亦不愿魏兄长眠地下亦永远顶着那样的污名,故在为大哥复仇的同时为他正名。伤到无辜人我很抱歉,但我聂怀桑不悔。便是死后入无间地狱,受千刀万剐酷刑,我也依旧不悔。兄仇不报,此恨难消!”

“还有岐黄一脉。”聂怀桑对着温情温宁深深一鞠躬,“我们聂氏与温若寒有深仇,大哥因此对温氏其他人亦有迁怒,在处理你们一脉时,言语有失偏颇,这是我聂家的不是。如今你们这一脉已无活人,我即便已将你们的人化的飞灰起墓安葬,我知这空口道歉也已于事无补。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可做了。对不起。”

温宁慌忙摆手:“不……没,没关系……不,不是你们,的错,聂,聂宗主你,快起来。”

温情道:“歉我和阿宁收下了,为族人收敛骨灰之恩当抵过所有。我们不是江宗主,收敛尸骨之恩还是要谢的。”

江晚吟气极:“你!温狗!若不是你们,我江家会被灭门吗?”

温情冷笑:“笑话,我们岐黄一脉只不过是温家旁支的旁支,还及不上许多附属宗门。我们这一脉从来只救人不杀人,从未害过一条人命,仙门百家,凡人俗子,包括你们蓝聂金江几家,谁家没被我们救过?可在我们落难之时,竟然求救无门,唯一愿意伸手的只有魏无羡那个傻子!这个傻子还被你们逼死了!”

这却是他们不知道的了,原来他们的家族都有被岐黄一脉的人救过吗?他们并不怀疑温情的话,既然她能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必然是有绝对的把握,那便是确有其事的。

然而此时却容不得他们再多说什么了,因为原本躺在里面棺材里的聂明玦出来了。他毫不犹豫的将里面的人杀掉,出来后直奔金光瑶,伸手便捏碎了那颈项,再度掉头抓向金凌。此时他们灵力未复,最强的战力竟然只有温宁这个凶尸以及温情这只鬼,除此之外,便只有金凌了,但他那本事也根本不够看。一个连夜猎都需要舅舅用满山的缚仙网助阵的人,本事能高强到哪里去?

虽然温情不乐意,但到底医者仁心,不愿这些人死在眼前。她与温宁联手对抗起了聂明玦。然而,聂明玦生前本事不小,死后怨气深重,两样叠加非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温宁与温情联手竟然也没挡住。金凌根本连反抗之力都没有,江晚吟为金凌挡下一击死在了爪下,金凌来不及悲伤便追随了去。

蓝氏双璧灵力未复却也支撑了一阵子,到底没能顶住,被聂明玦一手穿胸。

“大哥!”

聂怀桑没有跑,在聂明玦手掌穿透胸膛时他似放松一般笑了,他笑着就着这样紧紧抱住他的大哥,在他耳边一声声呼唤着“大哥”。聂明玦混沌的眼睛在这一声声中恢复清明。而后看着还在自家弟弟胸膛里的手臂,他不敢收手。

“怀桑,怀桑!”

聂明玦声音依然很大,但却比生前温柔了几分,好似生怕吓到弟弟。

听到这声音,聂怀桑松开了手看向聂明玦的脸,对上那清明的眼,聂怀桑笑了。

“大哥,你清醒了,真好。”

言罢他头一歪,带笑断气。

“聂怀桑!你不许死!”

聂明玦的声音震得观音庙抖了几抖,轰然倒塌,将所有人埋在断墙瓦砾间。聂明玦高高直立,将聂怀桑的尸体护在怀里,而后抱着踏出了倒塌的观音庙,却见空中片片阴云。

天,还未亮。

而世间却已处处鬼语,大街上,庭院中,处处是凶尸厉鬼,被阴云卷过的地方,无论是什么活物都掉头砍向身边的活物。

刚刚倒塌的观音庙里飘起了魂魄,便连聂明玦怀中的聂怀桑也是魂魄离体,一众新鬼看着这怨气席卷而成的人间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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